今天去參加了爸爸同學的婚禮。去之前是滿不情愿的,因為那個人是二婚。我簡直無法想象他在說出“我愿意”的那一瞬間、交換戒指的那一瞬間、接受大家祝福的那一瞬間,尤其是,當他想起那個遠在美國的、和我一樣大的女兒的那一瞬間,他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盡管是這么不“正統”的一次婚禮,我還是懷著滿滿的、對愛情圣潔和純凈的向往,打扮了一番出發。
(資料圖片)
婚禮是在王府井一家五星級的酒店里,裝潢實在美得不像話。可是走在厚厚的地毯上,我卻完全感受不到婚禮本該有的熱鬧和喜慶。新郎新娘竟然在開始前一個小時就站在了大廳門口,和來往的賓客合影,完全失去了一種神秘和神圣感。或許穿著婚紗禮服真的是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時刻,明明已近中年,上妝打扮后竟還頗有一番風韻,畢竟新娘是初婚。寫了賀詞遞了紅包,我們進了宴會廳。柔美的粉色燈光立刻溢滿了周身,浪漫的音樂還有特意制作的視頻一遍遍洗刷著略顯冷清的大廳。或許是我本身就帶著一種不屑的情緒而來吧,就一直以挑剔的眼光打量著我身處的那間本應神圣的大廳。
這篇文章的題目是“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其實是我斷章取義了吧。明明是曹操求賢若渴的詩作,卻被我用作來形容愛情。也想過用諸如被用的很濫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或是極為深情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或是質樸的“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亦或是同詩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想了很久,覺得第一句太俗套了,多少未婚的男子用這來求婚,可是最終履行承諾的又有多少?悲涼是提及這首詩我唯一的感觸。第二句大概還是適合初婚的夫妻吧,相如的深情和最終的懸崖勒馬是我少見的忠貞。第三句,在期末考試中我恰巧用過,可是這首詩的故事,最終卻不是圓滿的,我還是愿意相信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的。而那最后一句,畢竟是悲切的鄭國女子吟誦的,雖然被曹操拓寬了它本身的含義,但仍讓我覺得太過凄涼。
我終于明白,為何今天在婚禮的我如此挑剔,大抵就是因為氣氛太過凄涼。已過而立之年的兩個人,再次踏進同樣的殿堂、再次吟誦著同樣的誓詞、再次做著同樣的事情,心中最初的激情早就被磨滅了吧,內疚是肯定有的。而來參加婚禮的賓朋,大概也都隱忍著心中的不滿,強作微笑說著恭賀的話,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也再不像年輕人可以起哄,平淡如水的婚禮過程,竟沒有任何亮點。盡管還特地邀請了鐵路文工團在婚禮上表演文藝節目。
我本對愛情尤其是婚姻是懷著崇敬之心的,假想婚禮即使人少,應該也是處處洋溢著最喜慶的氣氛,大紅的裝潢從大堂一直延伸到宴會廳直到生命的盡頭,引著人們款步走進精致的房間,不需要多少言辭的粉飾,只要每個人都掛著最發自內心的笑容,一句“百年好合”就足以,無論是西式的還是中式的婚禮方式,只要鄭重就可以,不需要多么有名的司儀主持、不需要多么耀眼的明星撐場、不需要多么假正經的領導致辭,畢竟新郎新娘才是主角不是么?我們總是習慣忽視做一件事最本真的目的,我們時常走得太遠,以至于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彼時,我不知君為何人,或許在月上西樓的十五,遐想著會共度一生的你,沉吟著,直到現下。
再不完滿的月亮,也會美得讓人心碎。當一束刺目的燈光打在新郎身上,當大廳的紅木門緩緩打開,當新娘的父親將她的手交給他,當世界都靜下來的時候,當婚禮進行曲響起的時候,我依然忍不住淚滿眼眶,手不停地拍攝著……終究是最神圣的儀式,終究是一生中經歷的大事,我們還是對愛情有著敬畏之心的,我們還是對美好有著最初的期許的。我不知道當事人是怎樣的心里,我不知道新娘的父親是否滿意下一個牽著女兒手的男人,我不知道新郎是否能讓她那一雙細白的手永遠嬌嫩下去,我不知道新娘是否對站在她面前單膝跪地的人有足夠大的信任能白頭到老,但是我相信他們都對未來有著最真摯的期待。那么長的路,究竟會遇見怎樣的風景,想象著都覺得是一件神奇的事情。茫茫人海,我就那么遇見了你,簡直是花光了我的所有運氣,也許過后想起來都覺得這就是奇跡,明明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卻慢慢學會包容對方的缺點,學會融入另外一個家庭,學會為了對方磨平自己帶了幾十年的棱角。既然,你我相遇的奇跡都會發生,那么還有什么是不現實的呢?
這么想著,或許二婚也沒有那么大的罪過了。畢竟你不是別人,你不知道對方的難隱之痛,我們無法評斷他人的生活,因為你從未經歷。
我記得自己曾經最不理解的做法,就是明明夫妻雙方一方出軌,為什么對方一定要力挽狂瀾?我覺得既然不愛了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或許是當我懂得責任的時候,我才知道婚姻真的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尤其是要對下一代負責,每一個人都無法做到真正為自己而活著。枷鎖是一定要背負的,就看你有多苗條,能夠不被死死禁錮。最最頭痛的大概就是,過了生命中的一半,還要將所有推倒重來,戀愛、結婚、生子、磨合,想想都覺得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有時候你不得不相信上天。他真的會平衡每一個人的收支。既然你曾經否定了一個人,那么就注定要付出加倍的辛苦。
好像說的有點遠了。
婚禮接下來就是交換戒指、在神父面前立下誓言。雖然我覺得那擲地有聲的“我愿意”不失為一種莊重的感動,但是不知為何,我依然更偏愛傳統的“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對拜”。膝蓋、腰背,挺直可以支撐天地,彎下就是天崩地裂。已然成年的我們,為了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儀式,低下我們尊貴的頭、彎下我們挺立的腰、用膝蓋親吻低到塵埃的土地,深深銘記這一刻,三次叩首,有時我們必須用形式上肉體上的觸感,來在心中做下深深的烙印。
飯菜也吃得平常,盡管做的精細。最大的驚喜應該就是司儀。平日在電視看到的人出現在面前時不真實感那么明顯。
想說的話很多,可是說起來又沒有頭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馬秀山)